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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人殺雞特別讓武夫恥笑,刀提在半空里,哆嗦著,磨蹭著,遲遲下不了手,對(duì)雞和自己都是一種折磨。文人常被譏為婦人之仁,殺雞大概是最好的佐證。
前幾日,家里的一只母雞暴死,母親說要立刻放血,時(shí)間一長(zhǎng)就吃不了了,我最愛吃雞肉,殺雞卻是頭一次,心里惴惴的。由雞窩里取雞的死尸,旁邊一只大公雞不答應(yīng),脖頸的毛立起來,直啄我的手,我猜想著,那死的一定是他的“妻”吧,他心情一定悲痛之至,就自己先心虛了,好象我是劊子手似的,殺了他的妻,還要吃他的妻的肉,啃他的妻的骨頭。后來一想,雞終究是雞,是雞就得被人殺、被人吃,人吃雞是天經(jīng)地義的,何況我歷來是最愛吃雞的。于是膽子大了,由雞籠里扯出它來,大公雞瘋了似的,從雞窩里飛出,扇著一對(duì)大翅膀朝我撲過來,我急忙扔掉手里的雞,它才停下來,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的手,我不敢動(dòng)。
母親過來幫我,提著小木棍攔在公雞和我之間,公雞跳起來,立刻遭到小木棍的襲擊,我則飛快地提了死雞離開,倒了一大盆開水,將它扔在了冒著熱氣的開水里。
我心跳的利害,怕她的“丈夫”會(huì)再反撲過來,但他終于沒再過來,遠(yuǎn)遠(yuǎn)地立在那,看著我將他的“妻”褪去毛,剖開肚皮,挖出內(nèi)臟……我的手顫抖著,心狂跳,不敢再看他的眼睛。
雞做熟了之后,我一點(diǎn)味口也沒有。
過了一個(gè)月,一次喂雞時(shí),發(fā)現(xiàn)大公雞雙腳鮮血淋淋,以為是與其他的雞斗耍時(shí)被啄的,沒在意,誰知第二天回來,母親就告訴我:“那一只大公雞昨天還好好的,今天不知怎么就死了。”
我跑到雞舍旁,母親已經(jīng)把它的尸體由雞舍里取出,放在地上,它的頭軟軟地耷拉在地面上,碩大的身體還有微熱,兩只腿健壯有力,爪子上還留著血的斑痕,我不敢再看它,悲傷籠罩了我的全身。
我用一只袋子裝了它的尸體,等到天完全黑了,帶上鐵鍬,在外面找了一個(gè)僻靜的角落,悄悄地掩土埋了。
回來的路上,我想對(duì)一只雞已經(jīng)仁至義盡了,誰知更加放不下,不知道他是真得了什么怪病,還是因他的“妻”的死,悲憤交加,郁郁而終。我總是愿意相信后者,那是一個(gè)多么有情義的大公雞啊。
唉,這就是文人殺雞,總覺得殺的是一個(gè)活生生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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