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一個一生靠擺渡而生的老人，曾載過無數的客人過河。在這期間里，我遇見了這樣的一件事：在一個秋天的早晨，我正在彎腰解著纜繩，忽然聽見一個人朝我大聲說：“老伯，沒錢能上船嗎？”當時我以為對我說話的人是一個來搗亂帶錢卻不給的一個人，所以，我就順口回了一句：“沒錢坐什么船，笑話！”我認為那個人不會再來搗亂，于是，我把竹篙一點，小船就載著我和我的客人向對岸劃去。過了一會兒，我聽見撲通一聲，我往岸邊一看，原來是一位少年在河的岸邊向中間游去。我的心里咯噔一下，秋風秋水，他受的了嗎？我愣愣地望著，大叫：“孩子，上船，快上船！”那孩子好像沒聽見。我把船撐到孩子跟前，孩子使勁把頭扭過去。“上船吧——別凍壞了。錢一分也不要。”孩子還是不理我，依然向前劃。落滿彩霞的河水被孩子的肩膀切割成一條條五彩的錦緞，那手中的花格子襯衣活像五彩的花瓣，黃黃的書包真像花瓣中的花蕊。好一朵開在浪花叢中的奇葩！好一個倔強的少年！終于到了對岸，他泥鰍一般地躥上了堤岸。他把衣裳一套，撿起書包，像一條無限延長的省略號。后來我聽說，那孩子考取了對岸的中學，那天是他開學的頭一天。數年后，少年給我寫過一封信，信里說他成了一名游泳健將，還稱我是他的啟蒙教練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