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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秋天的葉子變得明亮金黃的時候,奶奶從鄉下托人捎來一個紙盒子。西西和媽媽打開紙盒子,里面是一雙奶奶做的漂亮的小布鞋。奶奶做的布鞋有點大,可是西西還是很喜歡,當成大拖鞋穿著,從客廳跑到臥室,又從臥室跑到陽臺上。左鞋子和右鞋子也興奮地跟著西西參觀了新家的每個地方。餐廳,臥室,廚房,書房……
“鞋子太大了。還是放到明年春天再說吧。”媽媽說著,從西西腳上把鞋子脫下來,又放回了鞋盒里。
左鞋子和右鞋子只好又縮回了鞋盒里,整個世界忽然又變得小小的。
但它們終于認識了彼此。
“好像在哪見過你。”左鞋子說。
“是嗎?”右鞋子裝作好詫異的樣子。其實它心里也在想,這只鞋好面熟。
它們長得很相像,就像彼此的影子。也許這就是緣分吧。其實,它們的生命本來就是聯結在一起的。很久很久以前,它們的生命信息全被貯存在一個叫阿祥的人開的布店里,不分彼此。西西奶奶從布店里買了一大塊藍布,拿到家來,裁裁剪剪的,分別做了一個被罩,兩個枕頭套,又用剩下一小塊布條,比著鞋樣子給孫女做了一雙漂亮的小布鞋。最后,巧手的奶奶還在藍布的鞋面上繡上了漂亮的小花小草。左鞋子繡的是一朵紅色的小花、二只蝴蝶和三株綠色小草。右鞋子上繡著三朵紅色的小花、二只蝴蝶和一株綠色的小草。奶奶的想法非常有創意,為的是讓西西區分開左鞋子和右鞋子。
“西西肯定會喜歡的。”
奶奶一邊做鞋子,一邊嘴里念叨著。西西今年上三年級了,所以讓她數鞋子上花草的數目,簡直就是小菜一碟。可是奶奶忘了,西西可是大孩子了,根本不用掰著手指頭數數,她早就能分清楚哪只是左鞋子,哪只是右鞋子了。
轉眼之間,又一年的春天來了。西西像田野里的小麥苗一樣,一天比一天長得快,看上去簡直就是個大姑娘了。媽媽收拾鞋柜的時候,找出來去年秋天奶奶捎來的布鞋子,給西西穿在腳上,不大不小正合適。于是,西西穿上親愛的左鞋子和右鞋子,就一蹦一跳地去上學了。
2
從今以后,西西有了一雙漂亮的小布鞋。左鞋子和右鞋子也有一個可愛小主人叫西西。
再沒見到比西西更可愛的孩子了。
西西唱的歌最好聽。
西西朗誦課文最棒。
西西最擅長踢毽子了……
當然這和左鞋子和右鞋子的功勞也分不開。左鞋子和右鞋子都非常愛西西。沒事的時候,它們念叨的也全是和西西有關的事。
他們一起度過了很多美好的時光。有時候是在路旁的草葉沾著露珠,太陽冉冉升起的清晨;有時候是在微風輕輕吹拂的午后;有時候是在星光閃爍的晚上……左鞋子和右鞋子有時候并排站一起,有時候一前一后走著……生活是如此的美好!
“我們是多么幸福的一對呀!”左鞋子說。
“我們永遠也不要分開!”
右鞋子臉上帶著甜甜的笑,說著,把雙手伸向了左鞋子。
左鞋子和右鞋子甜蜜地擁抱在一起。幸虧那是晚上,西西早就上床睡覺了。
可是,也有時候,它們只能孤零零地呆在家里。
西西除了這雙小布鞋,媽媽還為她買了一雙紅色的小皮鞋,兩雙白色的運動鞋,還有一雙星期天學跳舞時專門穿的白鞋子。所以當她上體育課時,或者周末學跳舞時,還有時候什么也不為,只是西西喜歡穿紅皮鞋的時候,它們就只能呆在家里。
呆在家里的左鞋子和右鞋子心里空落落的,覺得有點悶。可是時間一長,它們就覺得,利用這段時間休息一下兒也好。而且,有了時間,它們還認識了周圍的新朋友一雙紅色的小布鞋,兩雙白色的運動鞋子,還有一雙會跳舞的白鞋子。這些鞋子被整整齊齊地排在鞋架上。
“原來世界上還有許多人像我們一樣,這樣相似。”
“是呀,原來我們這么普通。”
“本來我們就很普通呀!每只鞋子也都很普通。”
左鞋子和右鞋子有一搭沒有一搭地說著閑話。
“但它們和我們又很不同。”左鞋子接著說。
右鞋子接上話頭,“是呀,沒見過像它們那么神氣的人了。哼!有什么了不起。”
右鞋子說的是那雙紅皮鞋。
“哦,你也太敏感了吧。人家本來就是那個脾氣。根本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呀!不過,總的來說,我更喜歡身手矯健的運動鞋。”
“嗯,它們兩個都開朗活潑,愛說愛笑的,每天回來,還會給大家講一些有趣的事。”
“不過那次,它們從西西的學校回來,竟然哭了。”
“是呀,還不是因為西西參加學校百米運動賽時摔了一跤,它們一直很自責。盡管它們并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我最喜歡那雙會跳舞的小白鞋。它們都受過良好的教育,又接受過音樂的熏陶,懂得音樂、韻律。跟它們在一起呆久了,現在我都能聽懂西西上樓梯的腳步聲了有時候是快樂的,有時候是沮喪的,還有時候很生氣……”
“嗯……”左鞋子對音樂根本不感興趣,所以想轉移話題,“其實,紅皮鞋也沒什么大問題,不過是看起來有點心高氣傲而已。”
“我知道,可是我還是不喜歡它們。”
有時候,左鞋子和右鞋子也會有分歧。因為它們本來就是兩只不同的鞋子嘛。所以,有時候它們不僅會有分歧,甚至會吵起來,大家也不會奇怪吧?
有一天,西西放學回家的路上,天空飄起了紛紛揚揚的細雨。西西上的小學離家并不遠,所以西西背起書包就使勁往回跑。可是快到家時候,在拐彎的地方竟然摔了一跤。
對于一雙鞋子來說,讓自己的主人摔跤可是很丟臉的事。
“你怎么不注意點,沒看到前面有個小水坑嗎?”
左鞋子剛到家,還沒得來得及喘口氣,就黑著臉大聲嚷嚷起來。
這可不是左鞋子的風格,平時不管右鞋子做錯了什么事,或者說錯了什么話,左鞋子總是彬彬有禮。有時候右鞋子不高興了,左鞋子還會講一些有趣的小故事,逗得右鞋子破涕為笑。
“你!——”右鞋子聽到左鞋子大喊大叫,臉都氣綠了。“還說我呢,不是因為你在前面擋住我的視線,我能看不到嗎?”右鞋子反駁道。
“自己做錯的事,非要推到別人身上,你怎么這么沒責任感?”左鞋子不依不饒。
“我沒責任感,你有?”
……
“都是因為你!”
“都是因為你!”
兩只鞋子越吵越厲害。最后所有的鞋子不得不捂起耳朵。
它們誰也說服不了誰,誰也不再理誰了。
第二天早上醒來,西西看到左鞋子還在鞋架上,可是右鞋子卻找不到了。結果盡管今天并沒有體育課,她卻只好穿上運動鞋去上學。那么,右鞋子到底上哪去了呢?原來右鞋子因為生左鞋子的氣,躲在了床底下。
一整天左鞋子和右鞋子都在生悶氣。
一直到傍晚,聽到西西穿著運動鞋噔噔噔的上樓聲,它們都豎起耳朵。
右鞋子的心激動地跳著。一天的時間沒見到西西,真有點想她了呢。哪怕今天西西穿紅皮鞋去上學呢,要是沒躲在床底下,我還能看她一眼。這么想著,到了晚上,右鞋子又偷偷地回到鞋架上。鞋架上的鞋子們都睡著了。它在紅皮鞋身旁呆了一會兒,“啊,不行……”這可不是我呆在地方。再說,藍布鞋怎么能跟紅皮鞋呆在一起呢。這根本不可能。
它又輕手輕腳來到兩雙運動鞋子中間,“可是,也不行呀。”跟它們呆在一起雖然很有安全感,可是畢竟我們也不是一類。第二天早上西西來穿鞋子的時候,一定會奇怪,運動鞋中間怎么會多出一只藍布鞋呢?
右鞋子想著,又在兩只白鞋子一旁停了一下兒。黑暗中,傳來一個熟悉而又親切的聲音。
“親愛的,你還在生我的氣嗎?”
是左鞋子。
“你……你不知道,看到西西摔地上,我有多傷心。”右鞋子委屈地說著,眼淚唰唰地流下來。
“我也是。我也是因為難過……對——不——起!”左鞋子紅著臉小聲地說,還有點不好意思。
右鞋子終于回到了左鞋子的身旁。這才是它要找的位置。
3
時間一天天過去了。左鞋子和右鞋子仍然生活在一起。它們一起生活著,有過幸福,有過快樂,也過有憂傷和難言的苦痛……但有一樣沒有變,就是它們都愛西西——非常非常愛!
又是一年的春暖花開。
西西已經升四年級了。她的個子也長得越來越高。左鞋子和右鞋子卻變小了,又被媽媽重新放回鞋盒里。
這是每雙鞋子都必須經歷的。就像每個人都會變老了一樣,這是一種自然規律。
兩只鞋子心安理得地呆在舊鞋盒子里,整天無所事事。幸好還能在一起作伴。兩只鞋子喜歡上了聊天。有時候,它們會回憶一起陪著西西度過的那些美好的時光藍天,白云,寬敞明亮的教室,小鳥的啁啾聲,西西的兩只羊角辮子上綁著的兩個像紅糖球一樣漂亮的塑料珠子,開滿鮮花的小公園……有時候,它們會回溯到生命最原始的地方,就是西西奶奶買布的地方——阿祥開的布店。還有時候,它們會想起小時候的一些事,那時候,它們還不知道對方在哪,還都是天真的小孩子。它們做過許多五彩繽紛的夢,夢到過火車,夢到它有一天會帶著它們去很遠很遠的地方;夢到過一望無際綠色的草原,它是一件藏族男人披在身上的藍袍子,騎著馬,揮著鞭子,在藍天下急馳而過;還夢到過金碧輝煌的宮殿,它被一個女人跨在手腕上,是一只有著精美蘇繡的香包……
最后它們怎么走到一起,成為了可愛的西西的一雙鞋子呢?
它們想呀想呀,怎么也想不明白。因為想不明白,它們都覺得這是件非常有趣的事。現在,雖然它們不能再為西西做什么了,可它們心中還有愛。這是一種持久而溫暖的愛,把它們的心緊緊地連在一起。
又過去了很多年。
有一天,舊盒子被輕輕地打開了。左鞋子和右鞋子被一雙手拿出來。它們一下子就認出了眼前這個穿著白裙子又高又瘦的女孩子,就是西西。這時候,西西已經十八歲了。西西捧著這雙繡花的小布鞋,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童年。后來,左鞋子和右鞋子一起生活了很多年,再沒分開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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